旧货摊(《新东方》专栏)
旧货摊 (新东方》专栏)
炒冷饭斋主人辑
(一)
【经】春,王正月,夫子始设摊于东方,炒冷饭也,亦所以疗饥。
【传】春者,冬也,何以谓冬,以序则春,以候则冬,是周之时也,夫子行夏之时,所以从周者,大一统也,故曰王正月。摊者何,旧货之摊,牛溲马浡,败鼓之皮,向之无人问津者,百物既昂,故得良贾。东方者,新东方也,所以有别于旧,以新东方而市旧货,是矛盾也,虽然,今哲云,欲新东方,必复旧德,故旧亦所不废。冷饭者何,馂余也,馂余斯腐矣,必加油加醋以之瀹,斯有新味矣,夫子之道不行,既周游各国,归而与其徒,专炒冷饭,设肆为活,初于小报之尾,今乃延及简策之端,冷饭日炒而无穷,卮言曼衍而无尽,则己饥可疗,而亦可以饱世人嗜痂之癖矣。
【解】 老夫子一本正经,给七十子说了一段春秋经。时逢元旦,故大讲其春王正月焉。正月虽是正月,但是路倒满街,皮大衣正在橱窗展览,标价至少二千元;若在北京,哥儿妞儿,在冰场上大讲恋爱,洋炉子一边觅甜心,这分明是冬天呀。老夫子一捋胡子,说:你们不晓得吗?这里的正月,是阳历,阳历其实就是洋历,我是根本不赞成的,我主张行夏之时,以寅为首,如今这阳历,即是是周之建子,正二三月飞雪花,四五六月把青踏,大年三十出月亮,八月十五点洋蜡(无月竟年),不是岂有此理吗?可是,阿嚏(老夫子写到这里就打喷嚏,不能撒谎)!这阳历是天子规定,天下奉行,我当然也不能反对,所以马马虎虎,说初一就初一吧,反正大米总是那么贵。可是,又来个可是,哎,没法子,我心里到底不肯承认这是春天,而认为是冬天,因为它本来是冬天嘛。不过,你们要知道,我的朋友,德国人,—不是,英国人雪莱,说过:冬天来了,春天还会很远吗?现在既是冬天来了,想必春天也就快到了,你们快筹备欢迎,知会咱们全校同学,拿国旗上飞机场。——干什么?—欢迎呀。
不知你们怎么样,我老夫子在新春可有新发展,什么新发展?就是旧货摊扩大范围,又多摆一处了。有人问我,为什么专卖旧货?我说:你想,现在新的东西有多贵,又没有老牌子东西道地,素性还是卖老的,五经四书,龙文鞭影,神童诗,古文笔法百篇,都有。康克令,瓦特曼,奇异老牌灯泡,拜耳良药,固特异橡皮胎,福特汽车,雪佛兰等等我可没有,为什么,那是西方的,老夫子崇拜东方文化,所以不卖。现在摊子摆在新东方,卖的是旧货,得毋不是那么一回事?不要紧,不要紧,有人,而且是现在的圣人说过,要建设新中国,必须恢复旧道德,所以旧货摊就不妨摆一摆了。 我这里的碎铜烂铁,你只当炒冷饭好了,什么是冷饭?没人吃的饭,也即是吃剩下的饭,多半酸了,臭了,人家看了要吐而哇之的。可是一到我手里,也许加油加醋,另有滋味,虽是冷饭,不是小毕三也要抢吗?何况又加了油盐!你想想,油卖多少钱一斤,盐卖多少钱一斤?米又卖多少钱一斗?这样一来,你就知道冷饭也不易吃,而且颇不易炒,那么,你就该明白我老夫子的旧货也大不易觅,大不易收拾,大不易出手而赚钱也。现在开宗明义第一章,就来这一段五香糖醋酱汁春秋,你尝尝滋味儿如何?假如没有呕出来的话,咱们就再来一句:“且听下回分解”。
纪英楠注:“炒冷饭斋主人”的笔名是有针对性的。当时不少名作家都不谈政治,只谈些历史掌故、风土民俗、亲情友情,不趋炎附势;所以有一批人就发动了一波攻击,骂“清谈误国”,讥讽这些文章是“炒冷饭”,估计背后应是汪政府的宣传机构。纪庸先生在这篇文章里,用诙谐的笔调,仿照《春秋》《左传》的结构,表明自己的态度:坚持“炒冷饭”!而且要多摆摊子。 在古代,圣人的著作称为“经”,对圣人著作加以阐述、解说的文字称为“传”(读zhuan)。例如,孔子曾编过一部编年史《春秋》,被奉为经典,作为学子必读的“五经”(诗经、书经、易经、礼记、春秋)之一;但老先生对史实的记述实在是太简略了,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就有人为之作传,加以阐述。最著名的是左丘明的《左传》,穀梁赤的《穀梁传》和公羊高的《公羊传》(被称为春秋三传),其中左丘明收集各国史料所作的传对有关史实叙述最详尽。举个例子:《春秋》的鲁隐公元年,记载了一件事—“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除了时间,记载事实仅六个字,从中根本无法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郑伯、段个是何许人也,简直和没说一样。《左传》则为这六个字作了六七百字的“传”。
(原载《新东方》杂志1943年第7卷第3期。 纪英楠先生录入并加注。文韬先生提供书影 )
(二)
赋得春天不是读书天
得春字五言八韵
四时佳丽景,三月上林春。正宜谈恋爱,谁愿苦哦吟。
马路同携手,公园好论心;探幽灵谷寺,觅醉杏花村。
浴沂夫子道,男女圣人箴。书原呆子读,乐必我们寻,
钱非关血汗,意自似狂昏。洋洋懒如许,天气正氤氲。
此试帖诗也,五言八韵,殆关定例,本主人生于胜朝,有古董资格,保存国粹,义不容辞。此不过示小子以模样,绝非杰构,盖亦沪人所云看看颜色而已,本斋主之看家本领,夫实在是?是题作法,先点春天,此题眼也,春天者,按旧历算,正二三三个月也,正月苦寒,即以南京而论,今已正月半矣,正在“花市灯如昼”,然尚雨雪霏霏,冻人欲死,正月虽名为春,其实非春也彰彰明甚。二月春风似剪刀,所谓春寒料峭者非欤?昔余在北都,二月尚烘炉火,坚冰未融,宿草仍黄,是春天里的秋天也,况二八之月,猫犬闹春,居顶敦伦,街头野合,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不必择时而后可,唯以其便而已。昔者夫子问志于诸生,曾点以暮春之月浴乎沂风乎舞雩,为夫子所称,是知诗家清景,不在新春,而在暮春,故以三月起句,非偶然矣。邱希范答陈伯之书: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苦(疑“若”)吾侪所处,正是此境。岂有如斯佳景,而能读书乎?禅心已定之本主人,犹不免怦然而动,况毛头小伙子十七八大姑娘耶?故下面紧接谈恋爱。夫原题只说不是读书天,未说应做何事也,竟以恋爱归之者,是为旁面文章。凡作文,有反有正,有旁敲有侧击,必须于题外生发,始能见到心思。譬如题为说屙屎,必须连撒尿也说上,甚至吃饭喝水,打牌睡觉,何一不与屙屎有关,则只要连得上,大胆说之可也,古人下笔千言,文不加点,才堪倚马之属,大率如是作法;今人欲骗稿费,尤须知此诀窍,不然,一只说一,二只说二,岂不为人所笑?既点出恋爱,斯不愿读书出矣,下文即说谁愿吟哦。其实今人读书,并不吟哦,况吟哦,正是冷饭也。恋爱如何?当然第一步是写情书,第二是看电影,吃馆子,买东西,送礼物,不烦细表。而最适于春天者,无过于马路兜风,公园偎依。兜风必以汽车,今当节约,故以步,且以步,亦延长时间一法也,余每见娱乐场中,离坐离立者,散场之后,如有包车揽生易(当为“意”),定遭呵斥,此辈盖藉量马路以诉衷曲,马路之于彼,犹之亚当夏娃之伊甸园矣。若公园则南京尚无好者,玄武湖非夏季不趣,新街口众目所视,皆非春日驰骋之所,唯北京之中山北海中南海等,真欲海仙都,爱人宝筏。每当牡丹开日,丁香放时,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使人且羡且妒者,盖早成司空见惯,是此句在南京为虚,在北京则实也。然南京别有妙境,一到春假,便可证实。此境唯何?乃陵园灵谷寺明孝陵一带是也。情侣假旅游之名,甜睡融心,醍醐灌顶,千载一时,又非平时所可比。故余以为春假之重要,更在寒暑两假之上,古人贵不失时,礼以冰泮为期,奔者不禁,不观夫芍药之诗乎,溱洧涣涣,士女秉简,殆即古之灵谷春游也。杏花村,又虚写一笔,牧童遥指之处,固曰杏花村,然亦唯马富禄荀慧生之《小放牛》有此村名耳,顷者童芷苓以荀为师,方在京华大放嗲劲,不知亦布施一手否?至如真正酒家,岂果有名杏花村者?顾余在山西路确曾见一家酒肆名曰“杏花春”,善男信女,如有以老夫之文为典实者,不妨到彼一应景致。不过恐爱侣买醉,初不到酒肆茶楼,令男女招待大吃其豆腐,今贤有“匹克匿克来江边”之句,为爱人计,还是野餐较好,故此句更为虚中之虚,特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白兰地,威士忌之类,当此春意正浓,要不可少耳。今人作事,动辄引经据典,只要“古已有之”便可照例,若男女大欲,(男女之“男”,作动词用为是)孟子早言,曾点之志,夫子所许,是春日言爱,又得乎圣人之心,行乎人伦之常,即有老相如愚,殊无辞可以反对,且当从而咏歌之,赞叹之,二南之风,王化自北而南,关雎之“乱”,洋洋盈耳,昔人释乱,以为乐之卒耳,其实乱者正指杂交,大可不必望文生训。吾之作此,盖亦庶几先圣删诗定乐之意焉。说者云,乘青年有为,应多读书,读书有何用?汉高祖,明太祖,古帝王之有天下者,几人曾读书来,汉祖专溺儒冠,非汉祖罪也,读书人不自长进,有以自取也。盖读书之狡者,可以给流氓帮闲,可以作刀笔吏,可以舞文弄法,若头脑不活动者,只不过读死书,甚至读书死,目为呆子,殊非妄谈。老夫弄笔墨数十年,仍旧一贫如洗,满街飞钞票,不会入予囊,托人觅事,必曰,“像你这种人,只配教穷书!”则尤呆中之呆,可为呆子标本者也。三百篇云,今者不乐,逝者其亡,洋钿累累,不及时行乐,岂非亦要加入呆子同志会欤?少爷公子之流,方春嬉游,自古已然,豳风“殆及公子同归”,言小家碧玉,看中公子哥儿漂亮,遂自媒同归也。又如:“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今人固不待吉士之诱,而有移樽就教者焉,于是履舄交错,昏天地黑,今日舞场,明朝影院,金钱滚滚而来,原非血汗所得,父兄洋洋自诩,以为获此佳儿。五洋之商,贪污之吏,有此令郎,箕裘可绍,视彼斤斤计较青菜豆腐之穷酸,豪气为何如乎?试看目下女郎,畴肯(疑为“昔”)作梁鸿之配,要使宇内佳人,尽乐为范蠡之妻,妻之不足继之以妾,妾而未已,加之以姘,吕不韦以富商而相秦政,今之局面,盖与古为邻矣夫!然话又说回来,此种造孽钱,不花何待!若在老夫,唯觉春昼乍长,昏昏终日,非黛玉之情思,乃刘伶之醉态,举目而观,无非生气,低头一想,自己伤心。欲恋爱而没钱,欲吃酒又少量,至于读书,已读得够了,不愿再充呆子,百不获已,大被蒙头,以一睡了之,古人云,“日长睡起无穷思”,似此世界,亦唯有如此耳。结尾两句,正写本斋主人,且所以范罩一般不能恋爱之穷小子,真有超以象外,得其环中之妙,钱起湘灵鼓瑟,不过尔尔。
( 原载《新东方》杂志1943年第7卷第3期。黄恽先生录入)
(三)
炒冷饭斋主人辑
非油非醋更非盐,只作一杯白水看,
旁人若问其中意,总为开门件件难。
上期与看官告假,实在久违了。不是别的,本斋主只为忙着开门七件,弄得大病一场,穷迫依然,而文债又欠不少。这回本来编者出了题目,叫做《屋里院里》,这原应大有可说,其奈文思奇窘竟只字写不出,想来想去,还是打油钉铰一番吧,然油亦何尝打得起,麻油十七元余一斤尚无买处,我是北方人,吃酱萝卜也要加点麻油才对口味,不像本京人吃热汤面还是搛一块猪油浸在汤里。所以近来常常为打不(起)油而发牢骚,今欲为张醉丐之续,亦不可能矣。昔北平华北日报,有林二爷之《打醋诗》,鄙见实较张醉翁之诗专捧坤伶者更有趣,在在颇有效颦之意,乃友人自镇江来,馈我真正滴香陈醋两瓶,其招贴大书云,每瓶十六元,呜呼,醋之与油,每斤相去仅一元耳,买不起油的人,又焉能打醋?因念开门七件中,与油醋相近者,唯有盐与酱,而酱又非盐不成,那么就打盐不可吗?妻云:你勿要小看了盐,现在也要去轧,每斤五元多,也是很困难的,除非入了合作社,每月可以配给一斤,那又无须你去打了。本主人一想,真乃走投无路,但诗兴大发,且缴稿期迫,还是要胡缠一通,开门七件,既均无分,只作一杯白开水吧,实可谓秀才人情,可是白开水也要一毛多才买一暖瓶,且水火乃生事必须,比油醋更重要,您如果大鱼大肉吃多了,一定想喝点水润润喉咙,或者您是名角,不是也得散场吗?现在就把这淡淡的东西送给您,请包涵一二为幸。
院中屋内尽唧哼,一夜春声两处同,
老夫衣食全无着,岂有闲心学狡童!
所说屋里院里,无非在春字上着眼,亦即为看官开心而着眼也。然春叫猫儿猫叫春,听了除难过以外,只有讨厌。老夫蓄牡猫一尾,已有六个月不进房门,只有任凭老鼠把三百多元一石的官米拉得狼藉满地,故每闻屋瓦号闹之声,尤不能忍,按年青伉俪确是敦伦之佳会,不妨外面唧唧,里面哼哼,造成一片交响曲耳。本主人心中,只有洋面由一百二十涨到二百四十之问题萦而不去,近又添上每担六十余元的柴价,彼狡童兮,什么东西,所以不说也罢,请诸君原谅则个。
孑遗一老作文宗,两度风尘出旧京;
回首四十年前事,管轮堂外不胜情。
知堂老人去年五月及今年四月两次由北而南,得接清谈,实为幸会。事变以来,文坛萧寂,唯有牛鬼蛇神,起而大演其诛仙阵耳。此老堪称海内文宗,然亦不轻易为文矣。回念昔时,令人搔首。余于四月十一日病起往谒,畅所欲谈。因说四十年前在江南水师学堂求学,其地实即今之海军部,颇拟一往,以温旧梦。并告我当日早点,每以铜元三文市“侉饼”一角,蘸麻油辣酱食之,又有萝卜干,乃将莱菔浸盐中加香料阴干制成者,其香美竟非今日面包果酱可及,遂问我今日江南尚有此数品否?余但知萝卜干有之,名曰萝卜香,“侉饼”愧不知,唯有大饼耳,然“侉”者形长,“大”者形圆,名为侉者,以其为山东侉子所制也。归而询之土人,知侉饼尚有售者,萝卜干亦市少许送去,不知味道是否。而先生有苏州之游,余发电上海友人陶亢德柳雨生,往苏城迎候,己则为事所牵,不能陪也。在苏作诗不少,其闻吴歌一首,为余书之册页者,殆极妙之笔,非常人可企及,此处姑不具谈。自苏返京,终至海军部吊古,某者为汉文讲堂,某者为洋文讲堂,一一指点,使人如置身四十年外,而此老亦流连风景,不忍卒去,颇以未能摄一照像为憾云。噫,以中国之变乱,极于南京一隅,民国以还,大小数十战,故家乔木,存者希矣,乃此堂山岿然独在,与此老同作鲁殿灵光,真可互相映对,异日有暇,当亲访此迹,以存一故实。
闲步庵前一树花,不风不雨足风华,
诗人别有关怀处,挹尽芳菲漱齿牙。
闲步庵主人沈启无兄,知翁入室弟子,亦两至南京,盘桓甚久,余曾写印象记一段,刊于中华副刊,实则沈君才华,岂拙笔所能尽其万一?我曾说沈兄为诗人,不可以散文家目之,沈君颇引为知言,既余以纸索书,遂写自作一诗,为“我宁爱这不下雨而开花的日子”,附以小跋,谓斯诗旨在赞扬古都之美,余乃北人,阅之常有乡思,。余之乡思又岂一日断邪?近闻北中米面,远较此地为昂,北人家属,多南下者,然我对北京之怀念,初不以此稍减,我在《谈吃饭》一文曾说,吃饭之外,人事可怀念者良多,初不必汲汲以冰糖葫芦酸梅汤为意也。沈君之知我,观次,殆更过于我之知沈君,及临行,又赠我《大学国文》两册,其选材方法,来源,皆独具正法眼藏,与众不侔,适儿子患盲肠炎在医院割治,余连夜看视,于睡眼蒙胧中,遂以此为消遣,深感其书编制之佳,唯用于今日大学,正恐程度不够,稍觉可惜而已。余诗末两句云云,即谓其眼光,与专看唐宋八家为圣人者,大有云泥之判云。
飞鸿留迹雪申泥,妙手空空亦足奇,
西泠诸家咸寂寞,三年蓄艾竟无期!
这里发生一小小麻烦,记以备他日谈助。知堂翁留京十日,除讲演外,求作字者甚多,乃托我买一印泥,但延龄巷荣宝斋亦无佳者,先生指定要西泠出品,尤无以应。后在陈柱尊先生处假得一盒,佳制也,遍钤各件,十六日行时,犹用之,用毕包好交余转代归还,余以儿病,交役转呈,不意及见陈公,乃知印泥只有空盒,竟不知为谁所盗,送信人与收件人互赖,毫无办法,余心内疚,无以复加。今日此品既不可多得,而此窃独有只眼,不得谓非贼中之铮铮风雅者,陈君或怜而释之乎?周先生走后,定不会想到发生如此意外纠葛,而我之运气不佳,斯亦一小小明征矣。不知数十年后,大家忆此,有何感慨?更不知历史中有无与此相似之笑话,腹笥太俭,一时竟不克记忆也。
( 原载1943年5月《新东方》杂志第7卷第5期 。黄恽先生录入。文韬先生提供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