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友忆记（二）
师友忆记（二）
纪果厂
马裕藻先生
鄞县马裕藻先生幼渔，亦太炎在东瀛所授弟子也，老成硕学，尤精音韵，昆季五人，咸蜚声文化界，有五马之目，而先生与马叔平衡，马隅卿廉，在北中设教尤久。叔平长故宫博物院，学而仕矣；隅卿支持孔德学校，喜聚小说词曲，为治此道者所称颂，其宝曰平妖堂，以曾得初刊平妖传也，自称雨窗欹枕主人，曾得明刻越讴雨窗欹枕二集也，氏对孔德学校之擘画维持，颇著劳勚，语详周药堂所为纪念文中，此不备叙。民国廿四年，以积劳暴卒于北大课室，时正为诸生说小说史，知者伤之，如我辈者，盖更有“行自念焉”之慨。幼渔先生虽宗太炎，而颇佑今文家说，于康氏未尝不改景仰，每授课则大书《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春秋笔削大义徵言考》诸书于墨板，于刘歆王肃，攻击不遗余力，而口木讷，不长词辩，发言恒以“此刻”二字为辞，久之，杖履未至，“此刻”之声，已盈耳欲聋，及先生入室，始略寂焉。黠者又常伺先生未来时，于墨板历书三书之名，先生既登坛，瞥见辄拭去，然不须臾又自书之，诸生不免哗笑，视之蔑如也。先生最喜谈新掌故，五四运动也，章士钊鲁迅之争也，三一八惨变也，历历如在目前，吾辈实较聆枯燥之古音韵研究，中国古韵书等科，须牢记十七部十九部诸韵目为更有兴致，故没嬲之，先生亦不甚靳。唯所持意见，往往与当道者左，媕娿取容者，尤不直之，当新月派“人权运动”正盛时，先生同情胡适之，罗隆基，言及政府有通缉办法，则大声极呼，以为不可，及热河事起，当轴北上，诟胡翁诸公于中途，许以巨官，研究系纷纷登龙，先生遂大愤，谁为不值一钱，同学闻之，固亦颇兴奋，后胡氏长北大文学院，先生终去国文系主任职，不知与此有瓜葛否？同时去职者甚多，如林损先生，夙以使酒骂坐著，曾在报端对胡氏痛詈，一时哄传遐迩者，先生则淡然自甘，不与时争，滋（兹）可佩也。鲁迅翁亦先生好友，廿二年春，迅翁北游，馆先生家，先生招待甚殷，且为吾辈说迅翁旧事至悉，爱护之意，盎然言外，师范大学学生请迅翁公开演讲于大操场，是日大风如吼，听者弥众，先生颇奖借焉。藏书甚多，皆手加丹黄，余曾借通志堂经解一册，见硃墨烂然，题识遍纸，深仰先辈读书之勤，为吾辈望尘莫及。然先生不甚为文，余所见者，除北大国学刊数文外，殆若终年缄默，不知者见此皤然一老，绝不敢断其为五四运动新文化先锋也。先生子女甚多，长女珏，秀美而慧，在北大日，有花王之目，适杨氏，杨供职海关，堪称佳偶。幼女理及幼子泰，余皆曾授之课，聪颖过人，近亦当大学卒业矣，因念昔时先生每抱持幼子于吉祥戏院听京剧，十数年间，仿佛一梦，国家破裂，满目疮痍，竟至于此！闻先生近以顾亭林自况，茫茫人海，不知何日更遇此鲁殿灵光为吾辈后生说法耳。
许之衡
番禹许之衡先生守白，幼年倜傥风流，擅词曲，能歌，檀板金樽，有名士之目，又精鉴藏，所著《饮流斋说瓷》，艺林无不重之。自皮黄等腔盛行，法曲衰歇，识者每引以为忧，先生独能继绝兴废，与吴瞿安先生同为南北有数词曲人才，然年既笃老，境况萧条，栖止会馆中，典衣质物为活，几乎天涯沦落矣，马隅卿等既夙以研讨小说词曲自任，乃介之北大专授此科，寖假而各大学皆有讲课，唯先生口实讷，期期艾艾，不能发挥曲中奥蕴，较之后起孙人和蜀丞，专以模讲清真集阳春集中旖旎情态，以博小儿女钦肠者，相去曷可以道里计，以故学子咸不之喜，而先生讲义，亦复脰饤琐屑，不成一家之言，其释曲中故实，辄取最通行者反复言之，往往已为人所具知，犹锲而弗舍，如云“长安”，则注曰：“地名，唐都城。”子美“杜甫字，唐诗人”等，岂得不味同嚼蜡邪？因之选课者甚少，唯志于作曲者，偶一顾之，先生以无兴致，每上课，学子鞠躬甫毕，则频频视其手表，自此以往，隔三二分时必一视，各不可耐者，学生则匿笑不可止，而其侷瘠乃益甚。时已贫极，仍不忘情浅斟低酌，不能求其高，等而下之，遂染恶疾，亦可怜矣。余晨起赴某校授课，恒遇先生衣敝缊袍，挟讲义包，彳亍北风中，趁电车至北河沿，其时物力廉裕，大学拥皋比者，固不若今日之狼狈万状，故见者每诧异焉。余于车中见先生，必让位，必寒暄，而先生迄不知为谁，不数年，侘傺死矣，负友朋债至多，身后无以为偿。
林损
林损，闽人，美须髯，目炯炯有光，作文必秦汉以上，所为《政治古徵》一书，锵锵然有周秦诸子意。使酒骂人，无所不至，于白话文尤土苴之，以为狗屁不通，如大师胡陈辈，盖每时必骂，每骂必声色俱厉，不少假借。在北京各大学授散文，聆者亦不少，余则惧其骂，未之敢入，良以文字不肖，恐遭呵责。北大毕业生缪□□，得先进援引，卒业后即在各大学任讲席，其人实浅薄不足语于学，而好自表襮，喜为诗，不文不白，识者识（讥？）焉。某年冬，诸国子博士为雅集于西长安街忠信堂，缪乃以所为诗一册请教，林阅之大怒，诟曰：此尚得为诗乎？倘尔系吾徒者，将加夏楚矣。酒酣气盛，剌剌不能休，几挥以老拳，缪企（仓）皇走避，春季开学，林缪互讦于诸生前，缪且引三国志邴原以自况，而诸生窃非笑之。胡适之在北大文学院，持论与氏不合，某年暑，尽去此辈固持己见者，氏则揭一函于报纸，痛诋胡徒，有“胡适小子，曷张尔弓，遗我一矢”之语，士林引为谈资，既去北平，不悉何往，余于林氏无好恶，亦不甚知其生平行谊，谨记所闻佚事如此。又氏唯盛称章太炎文字，但其理由则以章曾习文于其舅父云。
刘半农先生
刘半农先生风趣妙天下，惜不得寿，然幸其不寿，可免于流离转从（徙？）耳。余于语言音韵亦有天书之感，故于刘氏所治“语音曲线”，“乐律推算尺”等，举不感兴趣，氏所授比较语音学，曾一聆之，张口呼丫——丫——丫，不知所云，竟不再往。然于其杂文，实有嗜癖，每一作出，必所收尤有趣致，语谑而不虐，刘氏诚才人也。戴传贤有阿弥陀佛之号，氏所赠也，反对女子称“蜜丝”而易为姑娘，氏长北平女子文理学院时之政令也。余如称汽车朋友为四轮阶级，包车朋友为两轮阶级，皆啧啧在人口实，刘氏虽无语言之学，其亦可以不朽矣。所育双生，男女各一，以产于英伦，故字之曰育伦育敦，伦男而敦女，男肖父状，矮而黑，谈笑亦得父风，女则高硕，不知是否肖母，昔曾从余受学，故颇忆之。刘氏弟天华，以音乐驰名国内，其女尤精钢琴，盖皆得天独厚者。余每过大阮府胡同双凤凰砖斋，辄为之黯然神伤，顷又读知堂老人所为《半农纪念》，转载双凤凰砖斋小品文五十四《记砚兄》一段，极惹回忆，不避重复，更录于此：
“余与知堂老人每以砚兄相称，不知者或以为儿时同窗友也，其实余二人相识，余已二十七，岂明已三十三，岂明则蓄浓髯，戴大绒帽，披马夫式大衣，俨然一俄国英雄也。越十年，红胡入关主政，北新封，语系（丝）停，李丹忱捕，余与岂明，同避菜厂胡同一友人家，小厢三楹，中为膳食所，左为寝室，席地而卧，右为书室，室仅一桌，桌仅一砚。寝台相对，枯坐而外，低头共砚写文而已，砚兄之称自此始。居停主人，不喜多友来视，能来者，余妻岂明妻而外，仅有徐耀辰兄传递外边消息，日或三四至也，时为民国十六年，以十月廿四日去，越一星期归，今日思之，亦如梦中矣。”
惜氏早年所为灵霞馆笔记不得寓目，然此文已可尝（鼎）一脔矣。徐耀辰，名祖正，日本留学生，专攻西洋文学，亦北大老教授也，近顷曾与周知堂先后同时南行，苍然已老，世事成一梦者，又岂刘氏所云砚兄（以下原件缺）
白涤洲
白镇瀛字涤洲，一字荻舟，蒙古旗人，世居西郊，貌修伟，虬髯而深目，同辈多戏呼之为色目人。幼苦学，既长，入北平市立师范，时犹称国立师范，盖国中规模设施最佳之普通师范也。卒业，为第七小学校长，其校固北平小学之最著名者，氏更改进之，积弊尽革，久乃悟此非长策，同学且同班者有舒舍予（老舍）段喆人诸君，咸具大志，不甘伏处，遂相誓奋发自强，因与老舍先后考入北京大学，初习英文，继乃为黎劭西钱立（玄）同之学，尽弃其学而学焉。氏居北方久，于其方音至精熟，较同人为北音者殊有近水楼台之便，且够（劬）勤不辍，学遂大进，著有《北音入声演变考》《北音入声今读考》《国音常用字汇》，《注音符号无师自通》等多种，皆有稗（裨）实用，廿三年随刘半农赴察绥考查方言，归而刘氏卒，君长次两子，先后罹猩红热夭殂，夫人亦下世，悲痛无以自遣，友好亦咸伤之，余恒于中山公园见其与朋辈闲游，以夙善谐噱之君，斯时亦神情大异往昔，盖受激深矣，翌年，与徐溶女士缔婚，女士南人，又思想较新，君宛委从其望，曾赴吴一行，夏间入关中，考查中原方音，不意甫归而亡于林葆骆医院，余时在塞北，闻之不胜错愕，盖与君虽不常见，而谊在师友之间，余所得国音常识，太半获之于君，既入大学，人事栗六，转致相忌，顾每一晤面，未尝不畅谈且加勖勉，愧无所成，良自惭惶。君游黎（劭西）钱（立同）（当为玄同）之门，而深入堂奥，国语统一筹备会之后半期，皆赖其支撑，该会又设中国大辞典编纂处于中南海，黎君虽主其事而不常至，君之力为尤多。中国大辞典者，思对中国字书辞书加以总整理，别著新编，有如牛津大字典之规模，其恢弘且远逾之，上取典籍，下取词曲小说，单词片语，罔不溯本穷源，殆欲以此一编，作中国学术之总汇者，其排列则一依注音符号顺序，先作卡片，继演长编，最后始成定本，工作之繁重，良非一足一手所为功，故刘半农君始则赞其议，继则以为旷日持久，不周于急，乃思另起炉皂（灶），黎君颇不以为然，曾为文曰“一百年也可以”，意谓不求速成，只求完善，又曾作“巴”字长编以示范，读者颇惊其浩汗。然经费既艰，加之时局变化，俟河之清，不知何日，斯亦白君不能释憾于地下者也。（按中国大辞典编纂处今尚继续工作中，唯主持人既多远离旧京，工作效率，自不免减低。近闻拟先辑成《中国大字典》，昨年余曾见具稿本，颇似日本平凡社之《大辞典》，果能早付剞劂，未始非士林一福音也。）
黎劭西先生
余受业黎先生之门四年，愧于文法国音之学皆不能有深入研究，有辜训迪甚多。前年阅先生于陕南所著之方志今议，以汉中“古路坝”“西北联大”所在地为中心，描写一理想之地方志，经纬分明，纲举目张，果修方志者，悉如此议，有稗（裨）于学术文化将不可思议，惜乎枚死不遑，此事自属缓中之缓。北方诸大学变后内迁，集中于陕南者，日（曰）西北联大，包有师大，平大工院，北洋工院等校，集中昆明者，日（曰）西南联大，有北大，清华，南开等校。诸教授及学生间关万里，辛苦备尝，黎先生亦其一也。每当风雨，怀念故人，辄用神驰。先生在师范大学任教最久，自讲师而教授而文学院院长，廿年来，殆无役不与，吾辈欲有所记，大有不知从何处说起之概。或有以先生所倡之国语运动及文法等科，为屑琐小书不值一顾者，又或有讯为浅薄无聊者，先生昂奋自若，初不以他人之评骘而少馁其气。平心言之，吾国国语运动，虽未彻底成功，然居今日人人能知其重要者，谁之力欤？若文法一科，自刘淇《助字辨略》王氏《经传释词》以来，虽有学人注意，其能釐成统系著为图解，使神奇化为腐臭者（按这句话怎么理解？是不是反了过来？原文如此），丹徒马氏而外，先生筚路之功，诚不让昔贤专美于前。先生授余辈课时，方进一步整理古书中文法，创获新见，如山阴道上，应接不暇，每发一义，咸足使后进开塞豁蒙，后辑其一部分为《文法研究——词位与句式》一书，尝鼎一脔，已足知其津逮之大。若能赓续泐成全书，其为不朽之胜业，夫何待言！六七年来，消息沉隔，不识已有新编付印否也。先生所授，又有《宋元明思想史》一科，则大半取材黄氏学案，略加载（裁）别，余意此非其所长，忆从学时，每昏然睡去，心学空虚，元非所喜，先生发挥，似亦不如文法等课之周备详尽也。为学之道，不在口授，而在心惟，能于材料中获头绪，理董成编，另辟蹊径，斯为健者，先生嘉惠吾人者，非课室顷刻口耳之学。实课余指示论著阅读之道为多，所谓大匠示人于规矩，先生可（可字衍）诚可无愧。北伐成功之冬，师大改为学院，先生忽有院长之呼声，学生起而非之，以为学者不适于行政，说者谓各有背景，余向不参加政治秘密，恕其不知。唯师大校门外，则大张“武力拒黎”四字之标贴，见者触目惊心，几疑黎公为三头六臂，狰狞可怖之军阀，实则温厚尔雅，初非争权夺利之徒，故就职甫一月而辞，捐其薪为校中购图书焉，来去光明，较之恋栈驽马，讵可同日语乎。先生兄弟八人，锦晖以领导歌舞团名，每向先生道及，辄疾首蹙心，以为憾事。唯先生女公子，亦有乐癖，所居客厅中，第一可资人注意者，即装潢华美之披雅诺，殆女公子日课也。寓庐曰烟筒胡同，改为淹通胡同，寓居大门，皆注国音，颇奇。
余嘉锡先生
武陵余嘉锡先生季豫，经史目录之学，靡不专精，不作时下惊人之论，不恒发表文字，而笃学之徒，一接教诲，无不仰如山斗者。先生态度严肃，虽清癯而具威仪，故轻浮子每不能堪。论学主实事求是，平生精力，尤莘（萃）于曰（四）库提要辨正一书，对河间之作，校正甚多，然无一以好恶为之，皆洞中窾要，阅者心服。惜只在大公报文学副刊登载一部，后虽印单行本，究非完帙。先生于版本，唯主精校堪信而已，绝无佞宋迷元，蹈袭昔人习气之病，其于先贤，因亦毫不假借，辄痛陈其得失焉，南方少见先生文翰，今撮抄其《序藏园群书题记续集》一段，以见其为学要旨，亦所谓尝鼎一脔也。
“余谓欲著某书之为何本，不当仅言宋刊本明刊本已也，刻书之时有不同，地有不同，人有不同，则其书必不尽同。故时常记其纪元干支，地当记其州府坊肆，人当记其姓名别号。又不第此也，更当记其卷帙之分合，篇章之完阙，文字之同异，而后某书之为某书与否，庶乎其有可考也。然而自明以前之书目，固都不记此，即明清之季，毛斧季钱遵王之流，以收藏赏鉴名家者，所记版本之异，不过“欣然规往”“山中一半两”之类，用为标帜而已，其后如黄蕘圃者，尤以佞宋沾沾自喜，群推为藏书大家，而其所作题跋，第侈陈所得宋元本楮墨之精，装璜之美，索价几何，酬值几许，费银几两，钱几缗，言之津津，若有余味，颇类卖绢牙郎；至于此书何为而作，板本之可资考证者安在？文字之可供雠校者谓何？则不能知也！故其所谓蕘圃藏书题识者，仅可以考“百宋一廛”散出之书，于学子实无所益，岂唯远逊晁陈，即持较通志艺文略，国史经籍志之杂钞书目者，亦尚不及也，呜呼，著录题跋之事，岂易言也哉？昔者刘向奉诏校书，所作书录，先言篇目之次第，次言以中书外书合若干本相雠校，本书多脱误，以某为某，然后叙作者之行事及其著书之旨意，向时未有雕版，所谓中书外书，犹宋以后之阁本及民间刻本耳，由是言之，则目录校雠板本三者，一家之学也。别录既亡，唯清代四库全书总目能言作者之旨意，为刘向以后仅有之书，然殊不及板本，于校雠亦略而不详，则犹未为尽善，其他家书目，盖无足道者！”（下略）
读此，宜可知先生为学态度矣。先生刻在辅仁大学主讲，不睹榘仪，又十年矣，想老态当益甚，而凋落之感亦更深也。
严既澄
严既澄先生美丰仪，年少多才，真堪佩服，早年卒业北大，为文学研究会会员，在上海为时事新报学灯撰文，与郭绍虞樊仲云等先生相稔熟，小说月报，亦常载其文学评论文字，清新有条理，诚佳构也。跌宕自喜，多韵事。既北上，初在北大任课，所为诗歌，曰初日楼少作，颇见才思，既而兼课师大，女师大，女子学院诸校，桃李甚众。氏授课深入浅出，颇易为初学者了解，然以年甫三十，剧拥皋比，学子辄轻之，忆余曾从受“三百篇”，所讲扼要明白，而同学以为浅薄。时则有女生多人，从而拥护，于是互相排诋，至谓女生迷于色相，严氏闻而微笑，持书包迳去矣。主编华北日报“副叶”，是报为沈尹默先生所主持，学生讥之，以为沈氏其“过房爷”也，其实何用此！唯逢场作戏，偶嗜阿芙蓉，则不能为严氏讳。北事既急，颇愤慨，有诗多首，投登宇宙风，谅为世人所悉知。国变作，之香岛，译西报文字至多，刊国际周报，氏于西文，亦精通，所译各书，皆刊于商务。香岛陷后，至羊城，流离苦辛，又表（丧）其耦，闻在广东大学授课，近况亦甚清苦云。
师友忆记，可忆者与可记者皆不只此，凡兹所说，不过一时意念所及。四海干戈，又（乂）安何日，欲聚昔时讲惟论道之人于一堂，恐付之梦寐而已。关山阻远，江湖水深，深愿风尘早息，弦诵再缀，藐尔如余，额手祝之矣。【五月十五匆匆写记】
（原载《中华月报》1943年第1期。南京大学郑闯辉先生提供。黄恽先生整理录入）
相关文章： 师友忆记 （一），纪果庵的《师友忆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