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父亲(十)
回忆父亲(十)
——古代史地图
纪英楠
1965年一月初,正是期末考试期间,忽然收到一封电报:“父病危速归”,我觉得很意外,因为父亲身体向无大病,怎么会突然病危呢?我想很可能是在农场劳动出事故受伤了。那时,从长春乘火车到苏州约需30个小时,几乎是两天一夜,一路忐忑焦虑,到苏州是傍晚,天色已黑,也没顾上吃饭,急于到家看看父亲的病情或伤情,可是看到的却是泪流满面的母亲捧给我的一盒骨灰!
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发现很多张历史地图的底稿,母亲告诉我,父亲曾参加顾颉刚先生和章巽(复旦大学教授,知名的历史地理学家)先生主编的中国古代史地图的绘制,承担了部分任务,成书后,章先生曾写信表示感谢,并寄了一笔稿费和一本地图。父亲出事后,母亲怕连累别人和引出别的问题,把来往的信件都烧了,所以我没看到信,只找到寄赠的地图。如果母亲看到地图册扉页上的题字,怕是扉页也保存不下来(章先生在地图扉页上的题词已发布)。我想起读中学时,有一次父亲知道我们的历史教学完全不用地图时,曾和我说过,读历史必须结合地图,对一些问题才能理解,也增加学习兴趣,就留意了一下,果然找到一本他在讲授《古代和中世纪史》使用的自己绘制的地图册,想到历史地图的绘制,要做很多考证工作(不同的书有时对一件事记载不一),很费功夫,所以就带回家了。

最近整理书架时,又看到了这本地图,翻看了一下,地图一共近60幅,覆盖了整个古代和中世纪史时期(从传说时期、夏、商、周至鸦片战争),包括历朝疆域和重大历史事件、战役等,与教学内容紧密配合,也是父亲的心血,我想可以放在网站上。地图要发给学生,当时学校印刷技术较差,只能油印。方法是印刷工人先把蜡纸覆在父亲手绘的图上,用刻蜡纸的笔轻轻刻画出图形和文字,然后把蜡纸放在钢板上刻透,再用滚筒蘸油墨印刷,所以地图上的文字已非父亲的笔迹,有的图也印得不清楚。但整个过程是颇费功夫的,这些图件记载了父亲和印刷工人的劳动。 大概因为和印刷工人打交道多,所以有的工人和父亲较熟,父亲平反后,一位印刷工人章师傅特意找到我,表示对父亲的悼念,并且郑重地把他保存的父亲的“右派言论”交给我(已发布)。
2020年5月 燕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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