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指导》

果庵

这两个月是学校的暑假期间，也是学年交替的时期，一般学校办理毕业之后，忙着办招生，学生也在这个期间为了转学或升学而忙着奔走投考，为要达到投考的目的，希望“名标金榜”，所以投考之先，每个学生都不免要下一番刻苦准备的工夫。可是学科门类繁多，而各科内容又是浩如烟海，学生准备投考之时，常有无从下手之苦，于是一般书商或出版家触动他们的生意眼，专为这些投考学生编纂一套所谓《升学指导》或《升学指南》的书本，以供应考生准备投考的需要，因此在这一两个月内，我们所见街坊书肆，大都以出售此类书本为号召，广告高悬，利市百倍。又看到青年子弟在家庭或在学校里，终日伏案埋头，孜孜讫讫以准备的，也大多数是这一类的书本。

我们要谈的问题，就是这类《升学指导》或《升学指南》，究竟有什么功用？在青年求学的正当程途上发生什么影响？要不要给学生以《升学指导》？真正的《升学指导》应该是怎样的？

说到像目前投机书商所编纂的和一般投考学生所人手一编的《升学指导》或《升学指南》，也是颇有渊源的，我们中国自隋唐以来，向来是以科举取士，政府甄选人才，以考试为唯一方法，而士子为猎取功名，也无非以应试为唯一入仕的途径，科举之停废，到现在还不到五十年。在科举时代，士子们应试，也有类似现在《升学指导》的一类“敲门砖”的。现在旧书店里还可以找到便利士子应试的各种书籍，一种是百科全书式的“类书”，一种是“程文”，如《大题文府》《小题文府》和《闱墨》《墨卷》之类，还有许多那就不能类举了。科举既废之后，兴办学校，还免不了入学升学的甄选考试，制度虽改，读书人受科举遗毒，心理未变，除少数独具只眼对于学问有清楚的认识者外，大多数还脱不了借助“敲门砖”以求侥幸获售的心理。于是有一个时代，大小书肆竞争编售所谓《各科捷径》和《各科表解丛书》这一类的书籍，那时这类书籍也曾风行宇内，人手一编的盛极一时过的，其实现在流行的《升学指导》或《升学指南》这一类的书本，也不过承袭遗风，逐步变相的投机生意经，而名目则愈变愈好听罢了。

这些被认作“敲门砖”的《升学指导》或《升学指南》的书本，本身的价值怎样？究竟有什么功用？我们要解答这个问题，第一要考察各科正确的学习方法怎样，我们都晓得所谓“知识”就是学习的收获，真正的知识必经过有组织的有系统的一种体验功夫，凡是仅靠零碎杂乱的片段记忆，对人生学问都没有重要的价值，可是现在流行的《升学指导》或《升学指南》这一类书的内容，不过蒐集各级著名学校历届的入学试题附加解答而成的，主要的功用只是供应应考学生临时强记一些支离破碎似懂非懂的各科资料，于真正的学科知识，实在一无裨益。考试一过，这类书本就被考生弃之如遗，而强记的一些资料，也就遗忘无存了，这就是所谓“敲门砖”了。所以用《升学指导》一类的书做学习的主要材料，不但浪费学生的时间精力，而误解强记零碎知识当作正当学习方法，养成了不正确发学习习惯，尤于青年求学前途，招致巨大恶果，再则利用“敲门砖”而取得升学机会，又不免养成投机侥幸的不良心理，负教育行政之责的对于《升学指导》之发售，似应从严予以取缔的。

然而，正确的升学指导那又是不可缺少的，正因为各级学校一般都缺少正当的升学指导，才有这些不正当的《升学指导》普遍流行起来，依照现行教育法令，中小学校于毕业将届的学生，规定须有升学指导或就业指导的。中学校还须组织升学就业指导委员会，执行指导工作，可见升学指导之重要了。不过这种升学指导着重在使将毕业而志愿升学的学生明了各科学问的概况，研究的途径，志趣的决定，学校学科的选择罢了，不幸各校多数视法令为具文，于升学指导奉行不力，学生既无指导，自然盲人瞎马般为不正当的《升学指导》所诱惑了，尤其不幸的，一般学校教师，对于学习心理缺少正确的认识，而期求己校学生升学百分比之提高，也有不择手段，于将届毕业班，置正当复习作业于不问，而牺牲学生整个时间，集中于《升学指导》之强记练习的，那不是最可惋惜的吗？

虽然，这个问题，不是单独的，是和现在的学制、考试制度、各级学校入学考试命题方法等都有联带关系，我所以单独注意这一事实，也无非要实施教育者正视这个问题，予以相当有效的纠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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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载1947年《图书展望》复刊第四期。江少莉先生提供。黄恽先生整理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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